疫情期間,偉忠一本風趣的口吻寫出一些男人的故事,他朋友的故事,而大家都清楚,這個時候,我絕不算他的朋友。
為了表示我不是他的朋友,寫這這篇文章:
《三個男人喝咖啡》
三個男人在咖啡館,某個夏天的午後,落地窗外是來來往往的男女,陽光曬得柏油路飄起一股淡淡白霧。
「哇,看到沒,看到沒,它們就這樣晃過去。」
其他兩人當然看到,可是女孩的腳步太急,男人的慾望則來得稍慢。
「我以前女朋友,麗麗,你們見過,她差不多的尺寸,走起路會晃,差不多的風度。」
「麗麗?報社那個?」
「記錯了,她以前在出版社工作。」
「啊,那個麗麗,脾氣很壞,大家在酒吧聊的好好的,她動不動甩了杯子掉頭就走,分手後你不是還去行天宮感謝關老爺照顧你。」
「你們兩個別吵。」
另一個女孩經過,她穿綠色如絲綢般到小腿的窄裙,緊身的,緊得讓至少一個男人喘氣。
「年輕真好。」
「她什麼好,開服裝店的莎琳娜不就這樣。你喜歡同一型的女人,千年不變。」
「莎琳娜喔,可惜,搞不懂為什麼嫁到日本,叫她等我兩年,兩年後我不是出頭了嗎?好好的總經理夫人她等不及。」
「兩年,三十好幾的女人等不了兩年。」
「喂,你們看。」
他們看到踩在一雙高跟涼鞋上白晰的小腿,每走一步,線條隨著放鬆拉緊。
「白,女人白又健美,哎哎哎,這才性感。」
女人停在騎樓,背對咖啡館的彷彿等人。
「結實,有彈性。」
「屁股該有的模樣。」
「像不像以前你的小怡?我哈死她,偏偏礙著你,早知道──」
「別提小怡,我現在偶而還想到她,難忘。」
「閉嘴。」
其中一人將椅子往後推的站起身,
「連我老婆你們也認不出來啊?」
男人衝出去,白晰小腿的女人嚇一跳,但顯得很高興,順男人的手指向落地玻璃內的兩個男人揮手,四人隔著玻璃揮手,月球問候冥王星,義勇兵飛彈問候葡式蛋撻。
兩個男人沉默一陣子,其中一人喝了口涼掉的咖啡說:
「其實我們的老婆也不差。」
「可是想想以前的馬子,感覺安慰。」
「安慰什麼?」
「沒白活。」
騎樓的男人拍拍老婆屁股,被老婆打了一掌,她過馬路了,台北的紅綠燈時間真長,看著倒數的阿拉伯數字,從99到──,六,五,四,三,二,轟,火箭升空。
「想到女人就想到一首歌。」
「哪首歌?」
「我多想念清晨陽光裡的你,像玫瑰想念露水。」
送走老婆的男人,用力坐下。
「你們剛才聊什麼?」
兩個人又沉默了一陣子,終究有人會打破沉默,
「我們說,謝謝以前認識的每個女人。」
「嗯。」
「有她們真好。」
「是啊,不然我們怎麼長大。」
「那首歌的第一句是不是I’ve down this road before?」
三人有如在腦中回憶那條人生的街道。
「謝謝她們。」
「謝謝每一個,想念她們,像──」
三人異口同聲:
「像玫瑰想念露水。」
John Prine,美國鄉村音樂歌手,於2020年因新冠肺炎病逝,享年七十六。他寫的《I Remember Everything》,其中一段歌詞是:
我曾經來過這條街
記得每棵樹
每一根草的莖葉
為我留著一處特別的地方
而且我記得每個城鎮
和每家旅館房間
和我寫的每首歌
用隻走調的吉他
我記得每樣事
無法忘記的事
你轉身對我微笑的樣子
在我們初識那個夜晚
而且我記得每個夜晚
你海洋般蔚藍的眼睛
我多想念清晨陽光裡的你
像玫瑰想念露水